羽都和拉米斯现在的关系还很浅薄，一旦将巴斯克维尔事件挑明，两个人的关系恐怕会直接毁掉。
不行，至少本该是现在。
所以，最先出手的，是拉米斯。
“能帮我倒杯奶茶吗。”
她的神色没有一丝动摇，被不过是轻轻地握起水晶杯，朝对方伸过去。
这是产自奥地利的水晶杯，造型优雅精致，杯身清亮透明，轻轻敲击便能听见那宣示价格非凡的清脆声，而纤薄的外壁更是提高了整体的美观度。
所以，仅需半秒，拉米斯即可杀掉那个男人。
她连手臂的位置都不需要调整，仅仅只是甩动手腕，在将水晶杯晃动的那一刹那，通过自身炉火纯青的透劲与暗劲将其震碎，确保手中能紧握一小块锋利碎片，即可瞬间锯断男人的颈动脉。
这就是拉米斯所能想到的最优解，舍弃一切无用的动作，以最小的幅度达成最佳的结果。
“这里的奶茶，凉掉会减弱原有风味的。”
男人也没有退避，反倒是很绅士地端起茶壶。他所道出的，也仅是任谁听见都不会起疑心的，稀疏平常的话。
但那确切是对拉米斯这份杀意的回应。
那是以比利时旧街的老工匠花费三个月所打造的珍藏品为原型，限量复制百个的其中之一，晶莹剔透的壶身与金属把手浑然一体，光泽闪亮而不刺眼。只是工艺的不成熟，让壶身与把手那本该天衣无缝的衔接处，在复制品上多了一丝瑕疵。
而男人右拇指，也恰好摁在那一道瑕疵上。
也只是一瞬间。
稍加施力，他就能让壶身与把手分离。虽说金属把手不是什么杀人的好武器，但也远比水晶杯碎片好用。
所以，他只需要找准时机，她也只需要找准时机。
找准时机用碎片割烂他的颈动脉。
找准时机用把手捅穿她的气管道。
男人倾斜壶口，微笑着，将奶茶缓慢注入拉米斯的杯中。
一方脸无表情地持杯，一方微笑着倒奶茶，无论谁看，都只不过是很温馨的日常，没有人能察觉到潜藏在内的杀意。
他至今都没有正视过她，她亦如此。双方视线从没交错过，可两人所隐藏的一切，却已被对方察觉。
这场满是杀机博弈，早就在男人坐下的那一刻间，已经开始。
拉米斯的手距离男人的颈动脉不到半米，而这个距离，也正好足够男人捅穿她的喉咙。
只需要任意一方出现瞬间松懈，就必将血溅四方。两人间的平衡，宛如一条被扯得紧绷的琴弦，双方都在等待断裂的那一刹那。
他们二人仿佛已经进入到不同于此的世界中，周遭的吵杂一概消失无踪，在这寂静无声的小世界里，一切都变得静止，唯有那奶茶，缓缓流入到水晶杯中，碰撞出悦耳的声音。
这并不是静止的博弈，双方都在竭尽全力搜刮对方一分一毫的信息。男人想要试探，拇指略微蠕动，拉米斯的掌心就即可多施力一分。
琴弦的断裂近在眼前，但两人依旧不断地往琴弦两端添加砝码，水晶杯已经满上了三分之二，男人的背后也开始冒出汗水，有惊险的冷汗，也有兴奋的热汗。
可琴弦终究没有断。
直到奶茶倒满，两人都没什么动作。
没办法有什么动作。
拉米斯的意识不会出现分毫破绽，宛如历经万千年的冰山，早已不知动摇为何物，但男人也不存在一丝松懈，数十厘米的距离，硬是没有被拉米斯揪到一丁点时机。
“于她，你隐瞒了疑惑和顾虑。”
男人将壶放回原位。
他似乎也看穿了拉米斯行为，拉米斯的自傲。
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两败俱伤，胜负仅在一霎那，因而只存在全胜与全败。
孤身一人的拉米斯根本就不存在退缩的可能性，可现在的她要顾忌到羽都，在确信能完全胜利前，都绝不会贸然出手。
“你不也一样吗。”
拉米斯将奶茶轻轻端起，礼貌性地喝了一小口。
“两败俱伤太无益，我只想第一个抵达核心机构。”
男人仿佛算准时间，在留下这个条件后，便从窗户一跃而下，轻而易举落到一楼，快步混入人群之中，断绝一切被跟踪的可能性。
他吐掉嘴里的两块面包，将牙齿上的黑纸抹掉，再把偷来的大衣和围巾丢到原先的马车内，呼呼大睡的车夫就算在醒来后，也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。
男人的动作精准而干练，似乎早已习惯这种跟踪与伪装的生活。他突然停下自己飞扬的步伐，视线转到街边，但随即对着一个似乎在等待的男人笑道--
“怎么了，拾骨人。”
而餐馆内，男人离开的片刻后。
“外面还真热闹。”
羽都两手空空地走回来，她一个牛角包都没吃，全部送给附近的贫穷的小孩们了。
她拉开椅子，坐回原位，然后一切都变回刚才的模样，似乎神秘的男人从没来过这里。
羽都没有说出口的是，她回去的时机并不是那么巧合。
在男人离开前，羽都就已经回到这里。她一看就明白，男人是为了跟踪她而来，并趁机教唆拉米斯。羽都不动声色隐藏自己，静待时机，以便某些不必要的接触出现时，能出其不意地突击。
只是，她不想让羽都为无谓的事而分神，所以才假装刚回到，并摆出一副阳光的笑脸。
她觉得这样就好。
现在的她，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，无神经的女孩罢了。
羽都如此所想。
拉米斯心想，如果让这个餐厅的客人知道，虐杀那群牛仔的人正坐在角落，和正常人无异地吃着早餐，他们会大失所望，还是大惊失色呢。
她的心跳依旧如常，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一番生死厮杀的人。
“你对巴斯克维尔事件惨死的人，有什么看法。”
不知为何，她突然想这么问羽都，想知道她本人的真实意愿。
“有的人，的确该死。”
羽都看着自己的左手，一张一合，然后黯然说道。
拉米斯没有回应，也不知道羽都这个回答对她而言，到底是好，还是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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